本文刊于《世界华文教育》2021年第3期。
【编者按】温州是著名的侨乡，温州籍华侨华人遍布全世界，尤以欧洲为多。欧洲新侨资源丰富，对族裔语言文化有较强的认同和教育需求，是海外华文教育工作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何充分发挥海外华校在语言文化传承中的作用，特别是如何更好地挖掘侨乡资源，与海外形成联动，是新时期深化海外华文教育的重要议题。温州大学华侨学院包含丽副院长应本刊编辑部邀请，就温州大学华侨学院近年来立足其地处侨乡的地缘优势，紧密围绕海外华侨华人需求展开的一系列举措作了细致解答。温州大学以侨为特色，围绕侨研究、侨文化、侨教育和侨保护四大版块开展工作，先后成立了多个研究中心和院所，涵盖了华侨华人研究的各个方面。包含丽副院长还结合华侨学院在华文教育方面的办学成果，介绍了当前欧洲华教的特点、问题以及学院就此开展的帮扶工作，同时就欧洲华裔新生代的差异化特征提出了富有见地的针对性教育方案。
1.我们注意到，贵校近年来先后成立了多个研究院所，可以看出其研究方向涉及方方面面，这些机构的设置是否是贵校涉侨研究整体布局的一部分？
答：是的。作为侨乡的大学，我们学校正在积极创建以侨为特色的“省部共建”高校，主要围绕侨研究、侨文化、侨教育、侨保护四大版块开展，其中，侨研究是重点，为此，我们成立了欧洲华文教育研究所、世界温州人研究中心、侨务公共外交研究中心、华侨华人发展和侨务工作研究中心、国际移民研究院，获批教育部意大利研究中心、中国华侨华人研究基地、国家民委“一带一路”国别和区域研究中心、中国华侨国际文化交流基地等研究院所，面向欧洲，聚焦华文教育、华商经济、国际移民、侨务工作四大版块，走智库化发展道路。
2.贵校在去年还成立了浙江华侨网络学院，它的成立是应疫情需要还是早有规划？目前开展了哪些方面的工作？
答：浙江华侨网络学院应该说是疫情下的产物，去年3月份，欧洲新冠疫情爆发，海外华侨华人过起了居家隔离生活，为了缓解当时华侨家庭的恐慌情绪，我校设立了“云端华校”，发起了“守望相助 快乐汉语 亲子共学”线上华文教育名师大讲堂活动，活动一推出就受到海外华裔青少年家庭的热烈欢迎。去年7月，在浙江省侨办、侨联与我校共同筹建下，成立了浙江华侨网络学院。
自成立以来，浙江华侨网络学院与温州大学华侨学院共同办学，积极整合海内外华人资源，为海内外侨胞量身定制设计课程，开设有华文教育、华商教育、技能培训、家长学校、侨胞文化素养提升、华侨大学生课程六大版块课程内容，先后承办六期中国侨联主办的“亲情中华·为你讲故事”秋冬令营活动，开展《家长学校系列课程》《趣味汉字》《趣味华文教育》《小学数学》等各类云端课程达415场次，吸引了海外侨胞1.53万余人参与，各类线上课程活动共计50余万人次，相关工作成效，被学习强国、人民日报、网易、新浪等40多家主流媒体进行了共计50余万条深度报道，相关报道达1030万余条，教学成果受到海内外侨胞的高度肯定，成为海外侨胞爱用、好用、管用的为侨服务网络学习平台，成为全球华侨华人的“加油站”，不断扩大知华友华的国际舆论朋友圈。2021年2月，温州大学“成立浙江华侨网络学院”获评2020年度全省侨联系统“最具影响力工作”，在服务海外侨胞、传播中国好声音中贡献了力量。
3.作为侨乡的华教机构，如何看待自身在海外华文教育工作中的角色和作用？
答：作为在侨乡的华教机构，在海外华文教育工作中有着独特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一是新侨资源丰富。温籍侨胞具有历史久、数量多、分布广、结构新、实力强等五个特点，共有68.8万人分布在全球五大洲131个国家和地区，成立了305个侨团。温州籍华侨华人90%以上是在改革开放后离开家乡的，也就是说绝大部分是新侨，在政治上有地位、经济上有实力、学术上有专长的温籍华侨华人为数不少，在历次国家重大活动中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比如，在2018年全国第十次侨代会开幕式上，邀请的1800位华侨华人嘉宾中，温州人就有102位。二是温姓华校数量多。当前，越来越多温州籍华侨华人在海外创办中文学校，致力于传播中华文化，由此形成华文教育的“温州现象”。据统计，海外“温”姓中文学校已有50多所，其中12所“温”姓华文学校获得国务院侨办授予的“华文教育示范学校”称号，13位温州人获得“热心海外华文教育杰出人士奖”。他们开拓创新，与家乡温州联系紧密，积极开展中外文化交流，促进了中外合作，开创了一个独特的华文教育民间公共外交新模式。三是高校机构优势显著。温州大学是全国首批华文教育基地，华文教育资源丰富，拥有88年的师范教育历史，温州市70%以上的名校长、名师均毕业于我校，设有9所附属学校与汉语国际教育（华文教育方向）硕士点。作为民间机构，高校学术自由，在海外华教工作中可以发挥更好的优势。
4.温州是著名的侨乡，可以说贵校在华文教育和涉侨研究方面具有较强的地缘优势，能否介绍一下贵校在这方面的经验？
答：作为侨乡的大学，温州大学应该是全国最早开始华文教育的高校之一，华文教育基础扎实，涉侨研究成果丰硕。早在1999年，温州大学在温州市侨办以及海外侨领的积极筹备下，首次举办“中旅行·温州情”华裔青少年夏令营活动，先于“中国寻根之旅”海外华裔青少年夏令营活动。已成功举办了20期“中国寻根之旅”夏令营活动、6期华文教师培训班，帮助3000余名海外华裔青少年以及数百名华文教师“寻根、铸魂、圆梦”。2016年，学校在华侨集聚的意大利创建温州大学意大利分校，设立欧洲华文教师培训学院。在过去20多年华文教育办学实践及科学研究历程中，我们聚焦欧洲，积极与海外温州人创办的华文学校互动，开展华文教育实践与研究，积累了丰富的华文教育办学经验与研究成果，涵养了丰富的侨务资源，逐步在欧洲树立起华文教育的“温大”品牌。
5.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相比，欧洲华文教育有哪些特点？这些特点对我们的教师培养、教材编写等提出怎样的要求？
答：欧洲华文教育具有起步晚，基础薄弱，需求量大，发展迅速，移民结构复杂、国别差异大等特点。以意大利、西班牙为代表的华文学校以市场化机制为导向，注重教师培养与课堂规范，教学进度与国内保持一致，开创了高质量华文教育发展新模式。在疫情背景下，欧洲华文教育呈现出数字化、多元化、全日制、全球化、专业化发展趋势，需要我们针对各个国家特征培养师资，研发符合各国文化与语境的本土化华文教材。
6.在您看来，目前欧洲华文教育有哪些亟需解决的问题值得深入研究？
答：目前，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海内外社会各界纷纷参与到在线华文教育中来，不管有没有办学资质，在互联网低成本的背景下，似乎谁都可以开设网络课程，成立华文教育网络学校。在线华文教育组织办学的随意性已经严重影响了办学规范与合法化。我认为，海外华文学校的规范化建设是当前最重要的命题，因此，开展华文学校教育质量评估体系研究尤为重要。另外，疫情下欧洲华文教育机遇与挑战、华文教材研究与共建、欧洲地区华人华侨子女文化认同、互联网华文教学研究、华文教育国际合作、华文学校管理与发展趋势、华文学校校长胜任力研究、欧洲华文教育史研究、欧洲华文教育国别研究、华文学校与孔子学院融合发展研究等问题都有待研究。
7.贵校与欧洲华校在哪些方面展开了合作？
答：目前，我校欧洲华文教育研究所与欧洲华校主要开展了教师培养与派遣、教学质量评估、学术交流、与国内中小学结对交流、案例研究、共建家长学校、提供小学数学、趣味汉字等网络教育资源，以服务海外华文学校为宗旨，提出“快乐汉语 亲子共学”的网络华文教育理念，打造“家长、教师、学生”三位一体的教育体系，与海外华校共建学术共同体。
8.贵校刚刚主办了欧洲华文教育学术研讨会，与会人员众多，学术背景丰富，在学界引发强烈反响。这次会议给我们哪些方面的收获和启示？
答：本次会议采取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召开，共有249人与会，分别来自国内16个省市及18个国家和地区，包括110名来自海外华文学校的校长和教师。我觉得最主要的有以下四点收获：一是首次搭建了聚焦欧洲华文教育研究的平台，汇聚了一批海内外华文教育专家学者，整合海内外华文教育资源，共建欧洲华文教育研究学术共同体；二是提升了海外华校校长与教师素养，提高了华文教育使命感与办学站位，引领了一批具有研究意识的华文学校校长，有好几位华校校长跟我联系，想跟我们一起做华文教育研究；三是促进了中外交流，会议结束后，我们近期又召开了欧洲华文教育学术研究会俄罗斯分会，在分会上共建中亚东欧学术研究共同体，极大地促进了中国与欧洲各国的交流与合作，未来还将与各国华校合作召开分会；四是充分展示了华文教育二十多年来的办学成果，在会议期间举办了全国首个华文教育展——温大华文教育二十年办学成果展、发布“温大华教二十年”纪录片，以温大为缩影，在建党100周年之际展示华文教育办学成果意义非凡。
9.贵校针对欧洲华校的师资培训有哪些重点和特色？
答：我校欧洲华校的师资培训通过“学、思、看、游”四个层面开展中华文化素养提升、跨文化交际能力、课堂教学能力、家校沟通技巧、趣味课堂设计、教育心理学、我的华文教育梦等课程，激发华文教师教育使命感，提升教学水平，促进欧洲各国华教资源共享与合作。培育老师们对华文教育的情怀和使命感、创新意识以及国际视野与大华文教育格局应该是我们的培训特色。
10.欧洲华侨华人新生代在认同和语言文化学习方面有什么特点？
答：华侨华人新生代文化认同和语言文化学习与各个国家的移民政策、社会福利、国家经济水平密切相关。以欧洲为例，意大利、西班牙这类新移民较多的国家，社会福利相对较差，很多华侨华人家庭随时准备回国发展，所以非常重视华文教育，很多华裔孩子频繁往返祖籍国与居住国，中文学习进度基本保持与国内孩子一致。而在奥地利等福利较好的国家，移民家庭就是在奥地利扎根，没有想着回中国发展，中文学习就相对比较松散，重视程度就没有那么高。
总体来说，欧洲华侨华人新生代身份认同与文化认同度高于其他地区。欧洲华裔新生代大致分为三类：一是在欧洲出生和长大的华二代，二是在中国和爷爷奶奶生活了几年之后再出国的孩子，三是华三代、四代。对学习中文最感兴趣，中文成绩相对比较突出的是在中国呆过几年的孩子，他们对学习中文更具有积极主动性，对中文课本当中的一些场景和情感也更容易产生共鸣。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华二代，他们的爸爸妈妈对中国还是很有感情的，经常会向孩子们灌输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应该为自己的祖国而感到骄傲，这类孩子会非常喜欢中国，觉得以后可以去中国学习，甚至工作生活，这类孩子也能非常主动地学习中文。相比来讲华三代、四代学习中文的热情以及接受程度就没有那么高，他们和中国的纽带已经少之又少，甚至没有中文的语言环境。他们的爸爸妈妈，就是国外出生长大的，可能早期国外的中文学校不像现在这么普及，父母自己对中文也是只会说不会写的，那么这些孩子的对中文接受度就会相对的差一些，首先家里没有中文的语言环境，除了学校也接触不到相关的中国文化。
11.通常我们将华裔青少年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实际上这个群体内部在构成、来源、语言文化等方面存在较大的差异性。您如何看待这种差异性？以及针对不同层次分群体的华裔青少年，我们在华文教育方面可以有哪些针对性的措施？
答：不同国别、不同地区的华裔青少年的这种差异性是非常巨大的，我们研究所接下来的研究重点就会放在华文教育的国别研究，前段时间我们研究院召开的俄罗斯华文教育分会就特别好，能够针对一个国家不同地区不同机构的华文教育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接下来我们将以这种方式召开欧洲各个国家的华文教育分会。每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不同，华侨华人移民背景不同，华文教育的针对性就会不同。以意大利为例，意大利的北部与南部的华裔差异都非常大，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针对不同的群体，应该采取不同的策略。比如：华三代、四代，学习动机与语言环境都较弱，应该降低难度，引入兴趣为主，小班教学，找有双语教学经验的老师授课，教学内容应该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普及和中西两国的文化比较，运用视频、图片等多媒体素材，加强课堂实景听说教学，提高他们的口语沟通能力，先让孩子听得懂，讲得出，同时用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吸引孩子，建立他们的民族认同感，并推出一些有针对性的等级考试以增强中文学习动机。华二代的孩子重点应该是让孩子们明白为什么要学好中文，学好中文对将来的事业有什么帮助？这类孩子华文学校要注重加强与家长的沟通与培训，创建学习型家庭。家长如果经常回国，重视孩子的中文学习，创设语言环境，孩子的身份认同与文化认同就强，中文学习效果就比较好，如果家长不重视，有可能就会错失孩子中文学习最佳时机。经常往返祖籍国与居住国的孩子应该侧重发挥中外文化使者的教育，学好中外两国语言与文化，鼓励他们积极融入当地主流社会。
温州大学华侨学院立足侨乡，布局深远，意义重大，为我们助推海外华文教育发展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范本。包含丽副院长多年来致力于欧洲华文教育研究，同时也在家庭教育研究方面颇有心得，因此本次访谈我们不仅得以了解华侨学院的宏观布局，也能够获知具体而微的针对华裔新生代的教育教学方法，对我们开展教学具有切实的指导意义。非常感谢。
